悬崖之上观后感 导演掌控力强操纵电影节奏及观众感情节奏

 

看完《悬崖之上》,脑海中没来由地浮现出一幅画面,那是《头文字D》里拓海在秋名山上练车的场景,漂移、过弯、加速之后,驾驶座边上放着一杯水,水面仍旧是四平八稳,没有一丝一毫飞溅。

一幅看似毫无联系的画面,是怎么钻进我脑子里的?仔细想了想,其实《悬崖之上》全片给我留下的就是这样的印象,只不过“开车”的不再是周杰伦,而是年愈古稀的张艺谋。在现实的道路上,他可能已经没法高强度地踩踏油门,但在电影当中,他仍旧能够尽情驰骋。

我的联想挺浪漫,却也相对比较抽象。为了帮助更多的朋友和我感同身受,我试图把电影拆分,把这台架构精密的“车”拆分,聊一聊它是怎么凝聚出强有力的动势。

驾驶舱

按照上面的说法,如果把《悬崖之上》比作一台赛车,那么“司机”当然就是导演。正如赛车驾驶舱内空间相对狭窄,《悬崖之上》大多场面选取中近景的小景别进行拍摄。这种选择虽然隔绝了人物与更为广阔的环境产生交互沟通的机会,却通过短线的视觉联结,打造出一种动态中近似的“封闭空间”,框定活动范围,突显全片在绝境中游走的情绪基调,更加逼近人物,也更考验演员的细微表现。

半年前上映的《一秒钟》,甚至是再之前的《影》也用了同样的镜头风格,不仅如此,他们还有一个极为相似的地方在于,发生故事的场所都处在某种具有遮盖属性的物质的笼罩之下。

《影》是境州水师,《一》是戈壁沙漠,《悬》是哈尔滨雪原,漫天的风沙、雨雪仿佛撞击在这辆赛车的挡风玻璃上,迷蒙了前路,培养出一种静默如谜的气质,《影》的雨代表百舸争流的兵势,《一》的沙代表不可述说的历史,《悬》的雪代表扑朔迷离的事实。

车速
作为一部谍战题材的作品,“车速”意味着它在营造悬念上的叙事效率。拉约什·埃格里曾在《编剧的艺术》里反复谈到,戏剧的开头一定要选在某个人物的人生转折点上。具体到《悬崖之上》,它的戏剧主体不是某人,而是完整的“乌特拉行动”。

从这个角度出发来看,《悬崖之上》没有像常规的国产谍战剧那样,耗费大量笔墨来讲述暗号如何泄露的过程,而是简单直接地把危机前置,关键情报被敌人截取,我党行动组内部受到敌人的严重侵蚀,这些在开头就已经成为既定事实,那么接下来需要观众和主角一同思考的问题就从“是什么”,变成了“怎么办”。

起点之后,再看造型。就拿雷佳音这次的角色来说,无论是服装,还是妆容对于他面部轮廓的修饰,都给人传达出“圆润”的既视感,跟他此前在《长安十二时辰》、《刺杀小说家》所突出的棱角感有很大差别。这种圆润落实到性格中,就变成了“圆滑”,所以见到他的第一眼,我们相信他确实是会叛变组织的人。

直观的刻板印象属于“定”,那么与之相对的就必然有“动”。全片第二个场景中,神色肃杀的周乙、金志德等人身着伪军军服,正在处决被抓捕的地下党成员,等到下次出现,他们已经换上便服,和二组接好了头,围炉而坐。而后他们又突然整装待发,齐聚在特务头子高彬的办公室里。

衣着与场景的骤然变化,凌厉的剪辑方式,或许会给人带来片刻的困扰:他们到底是善是恶?但细心想想,这样的处理方式反倒无比贴切。省略掉中间几人成功接头、从据点中找理由脱身,来到警局,再换下常服进行汇报的过程,是因为地下党在明,伪军在暗,且前者早已陷入后者的重重包围当中,力量对比极为悬殊。按照当时所掌握的信息,三人造型的来回跳跃并非无法接受,反倒能够压缩剧情的密度。

起点的折迭,造型的魔法,其实都起到了这样的作用,即以最小的时长去和观众达成敌我双方基本情况的共识。那么释放出来的篇幅留作何用?依我之见,是人物关系的较力,以及草蛇灰线般的布局。
高彬叫小孟把楚良手枪的撞针摘了,因为他怀疑周乙是地下党内鬼。如果他的猜测成真,那么他只需要不断给周乙施压,周乙自会难以招架,和楚良王郁抱团。搞坏楚良的武器,在真正的决战时刻至少可以保障自己和手下性命无虞。

楚良身在敌人的密切监视之下,他不敢确定自己的武器是否被做了手脚,也没法开枪验证。所以他得到机会暴起捅了金志德后,第一件事就是抢了他的枪。等到抢走的枪子弹全部用完,他拿起自己的枪试探性地对着周乙开枪,那一瞬间他也没法确认周乙会不会被误伤,只能凭借特工的经验,猜测自己的枪大概率没法开火。

好在天公作美,就凭这没响的一枪,楚良救了周乙两次,按照楚良对于时机的把握,我猜他瞄准的就是周乙跟张宪臣形容的“不致命的部位”,先是暗中避免了周乙被射杀的可能,而后两人交手的场面被手下汇报给高彬,在明面上洗脱了周乙的嫌疑。

得知了高彬的一系列动作之后,周乙借助着此刻终于平反昭雪所应有的抵触情绪,抱住高彬阴阳怪气地说:“看来我还应该感谢您救我一命呀!”。枪决张宪臣的时候,周乙目睹了老友的牺牲,再也无法像片头那样,保持作为特工人员的素养,手一个哆嗦,烟都没能一下子点着。而此刻高彬就在他身边,饶有深意地注视着他。此后高彬是否彻底信任周乙,还是仍旧怀疑?我们不得而知。

又或者有没有一种可能,城府深沉的高彬早就识破了左支右绌的周乙,之所以把周乙留在身边而不揭发,是高彬有着自己的盘算…

回到上面的问题,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想弄清楚答案,就得时刻紧盯着这台高速行驶的赛车。


洒出的水

说到底,张艺谋不是周杰伦,在疾驰中他还是弄撒了一滴“水”,这不代表他车技不精,相反的,更反映出技艺妙到毫巅。因为这滴水,正是宏大的时代背景下人们无处安放、无瑕擦干的眼泪。

张宪臣在狱中受尽了酷刑,甚至大小便失禁仍旧面不改色。但当他把自己的儿女托付给周乙的时候,他哭了。

“还有件小事,马迭尔宾馆门口要饭的那几个小孩里,有两个是我和王郁的孩子。”

周乙看着不成人形的战友刚刚逃出生天,却又转身投入敌人的封锁线当中。他眼眶通红,却连发泄情绪的时间都没有。接过任务,他要尽快开展自己的布置。

任务完成,流浪多年的孩子们终于回到了王郁的身旁。她搂着孩子看向天边,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瑞雪压枝头,正是团聚的时刻,若爱人尚在,一切该是多么美好?

对于浩存妹妹,我曾在日记里说过,她这双眼睛简直就是为大银幕哭戏而生的。乌特拉行动的四位特派员中,她是最为年轻,经验最为匮乏,意志力最为薄弱的一个,依照常理,她是最容易哭泣的。但导演还是生生地让她憋住了。全片她有两次落泪,一是张宪臣被捕前夜,在漫天风雪中思念爱人;一是直到尘埃落定,雪过天晴,在遍地皑皑上缅怀战友。

片尾的最后一次枪决死了两个人,一个是真共党,一个是假共党;周乙告诉小兰,楚良和张宪臣都走得轻松痛快,没受到折磨,同样一个是真,一个是假。

这喻指着前线秘谍情报人员的生活状态,真假虚实,风声鹤唳,不光要欺骗别人,很多时候甚至得把自己催眠,才能在高压的环境下生存,不露出一丝马脚。小兰的眼泪,不仅源自至亲之人离世的悲恸之情,更包含了失去庇护后她对于未来这种生活的茫然、无助。

自始至终,张艺谋操纵着故事的行进节奏以及观众的感情节奏,将眼泪恰如其分地洒进劫余的时间缝隙里,并不滥觞,也不显苍白,足见其对于电影这门叙事艺术的掌控力。英雄的眼泪和英雄的作为同样重要,“作为”凝结了无双的智计、强劲的体魄,以及守护苍生的决心,“眼泪”则是心之归处,希望的种子随风洒向大地,在伤痕里孕育,在沃土中顽强生长。

纵使悬崖深百尺,我以血泪穿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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