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兰替父从军”是否真实存在?脑洞大开的网友改成“木兰妈替夫从军”

本期将为大家介绍花木兰,这篇文章并不是要介绍前阵子刚上映的迪士尼版的《花木兰》,而是想和大家分享一个不同的花木兰。先相信大家应该知道花木兰为什么要叫人也。这位花木兰此人是我们古代的巾帼英雄、忠孝节义、从军代父的事迹大家都知道吧,那这个“孝烈将军”真的存在吗?是否真有花木兰代父参军的事?这本家传家晓的剧作,经过几经变幻,那么我们现在知道的这个花木兰的故事,是否还有别的不知道的内情呢?

于是今天站长带来了一篇关于知乎大神的脑洞大开的故事,彻底架空了花木兰这个角色。

花木兰是否真实存在?

 

作者 / 纽太普

 

花木兰很可能是个架空角色。她代表的是一种属于女性的力量,这种力量不随时代、个人、经历而改易。

 

我来给个更大的脑洞。

 

 

征兵的命令来到村里的第二天,木兰在织布。织机吱吱嘎嘎的,好像随时都要坏掉。

 

那倒不是因为织机太旧的关系,而是因为木兰的臂力很强。作为军户的女儿,木兰从小到大做女红的时间加起来大概不超过十五个时辰,大部分时候她更喜欢舞刀弄枪,把自己弄得黑黑脏脏的。

 

这会儿她坐在织机前,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特别用力地推拉着织机,心疼得她娘在那儿喊:「木兰啊,你跟那儿想啥呢?别把织机弄坏了!」

 

木兰想的当然是从军的事情。

 

爹爹的腰病不是一两年了,再说这老头虽然颈椎突出、胸椎突出、腰椎突出,犹如一条剑龙,但武艺可毫不突出。虽然偶尔喝多了,也会说说自己当年守青国城,以一敌百的旧事,但木兰是不太信的。什么一刀砍死三个匈奴之类的,说说也就罢了。

 

木兰心想,咱们打的明明是柔然。

 

木兰做了一个决定。她开了橱柜带了钱,先去东市买了马,又去西市、南市、北市配了一整套鞍辔。她准备等父母都睡着了,就骑着马,带着父亲的剑去参军。花家是军户,总要出个人的。

 

那天晚上,木兰特地喝了很多水。晚上被憋醒的时候,月正中天,她蹑手蹑脚地去中堂挂剑的墙边,却摸了个空。她再走到自己拴马放鞍的地方,发现啥都没有了。

 

她回到家,发现她妈也没有了。

 

木兰的妈,是一位很有北方特色的中年阿姨,有着粗大的腰围和经常干活锻炼出的好气力,以及从村头骂到村尾的泼辣性情。这些木兰都知道,但木兰并不知道,自己的妈还拥有不亚于后世著名侦探狄仁杰的良好观察力。

 

比如,平时坐在织机面前犹如受刑的女儿居然会主动去织布,这就足以证明这崽心里有事。再加上她居然还拿了家里的钱出了门 —— 是的,这个家的所有钱都是木兰妈管的,少一分都别指望她发现不了 —— 那肯定是出去买从军用的东西了。

 

木兰妈心想,这小妮子想啥呢,军营那是年轻姑娘待的地方么?那种地方,小姑娘家走进去转一圈,闻闻味道都能怀孕。但她也知道,自己拧不过女儿。她当年还是个姑娘家的时候,脾气就犟,女儿比她还犟。讲道理肯定是讲不通的。

 

所以木兰妈也没说啥,只是抢在女儿之前带走了剑,骑走了马,去了军营。

 

 

新兵营忙碌而混乱。好多年都没打大仗了,这会儿柔然大举入寇,大家都有点懵。木兰妈混在人群里进了军营。她人高马大的,又没人顾得上核验身份,在报到处随便签了个到,报了「花木力」的名字,就领了套衣甲。发衣服的人指了指她的营帐,也没多说啥。

 

营帐里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还有几个拘谨些的坐在一边,连同木兰妈一共十个。这就算是她的战友了。大家都是新兵,别说打仗杀人了,连刀都没握过,这会儿都在忧心忡忡。毕竟柔然的骑兵这么多年来都可厉害可厉害了,传说一个能打十个魏人。

 

「要按这么说,我们这一营房的人,一个柔然人就能打。」尖嘴猴腮的小猴子叹气。

 

「那也不见得,柔然人又不是神将下凡,谁不是一个肩膀顶两个脑袋。」身材壮实的大壮反驳。

 

「就你那样,还用打?自己走路都能摔跤。再说了,柔然人个个吃羊肉长大的,听说身子骨最弱的都和大壮一样厉害。」说话的是老狗,年纪不大,倒是一副愤世嫉俗的样。

 

大家看向木兰妈,想听听她有什么高见。

 

木兰妈能有什么高见,想了半天:「走,吃饭去。」

 

他们去食堂的时候,火头军正在跟新兵吵架。有几个新兵气势汹汹地抱怨饭食不行,火头军手拿着一把大勺,更加气势汹汹地回怼,结果被一个远处扔来的窝头给砸破了脑袋。火头军大怒,操起军刀就要砍人,几个新兵纷纷抽出油条准备跟他对砍。

 

木兰妈走过去,咋咋呼呼地劝起架来。平时在村子里,她只要不跟人吵架,劝架就是一把好手。她身材敦实,手劲又大,隔在中间,几个人分在两边,各自生气。木兰妈问那几个新兵:「你们怎么着不满意了?」

 

有个新兵白净脸蛋,看着像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小少爷,举着油条:「大叔你倒尝一口,咬得动算你狠!」

 

木兰妈咬了一口,变了脸色:「你们这饭怎么做的?简直糟践东西!」

 

火头军暴跳:「就这锅这灶这么些料,要做饭给这么多人吃,你倒做做看!老子还不伺候了!」

 

木兰妈抄起锅盔就扣在他脑袋上:「我做就我做,做给你们看看。这么难吃还有理了。」说着挽起袖子,指挥大家和面切菜。

 

那天,军营里的众人吃上了有史以来最香的一顿饭。火头军把木兰妈让到上座,自己傻笑着捧着碗:「真香!」

 

 

皇帝不差饿兵,这个道理走遍天下都是对的。吃得好了,大家也都有了精神,平时操练都多了几分劲。但操练终究是要结束的,新兵们都练会了几招,懂了令行禁止,就要开拔了。

 

行军的路上,木兰妈有时候也想家,不知道老头子离了自己怎么办。木兰不爱做饭,他自己又只会下面条,不知道是不是会饿着。前年做的衣服也旧了,唉,应该把衣服裁了再来当兵的。可是军令又不等人。

 

她也想女儿。她想木兰该寻摸个伴儿了。但这些小伙子,感觉都比不上咱们家木兰。虽然木兰不会女红,连饭都不爱做,但她是个真正的好姑娘,有胆子有主见。

 

她还想她病死的儿子。木力要是活着,这会儿跟这些小伙子也差不多大,他们会变成很好的朋友,有饭同吃有敌同杀。现在,她用着木力的名字,也算是替儿子打一场仗吧。

 

晚上大家在营帐里聊天,聊着聊着总往男女那点子事儿去。军营嘛,还能聊啥。在这方面,也很少有人比得过木兰妈。毕竟是过来人,这一开口,就跟开了驷马战车似的,拦都拦不住,听得大家一愣一愣的。每到晚上,木兰妈的营帐总是挤满了人,渐渐地连隔壁营里的人都过来听,那叫一个其乐融融。

 

木兰妈嘴上不停,手里也不闲着。谁的绑腿坏了,鞋底磨了,她顺手就给补上了。可不能小看这个,行军路上再没有比一双好鞋更重要的东西了。军营里衣甲头盔都还好,就是这鞋袜众脚难调,发军备的人也不能一个个地登记过来,常有人鞋子不合脚,或者早早穿破的。

 

很快,找木兰妈改鞋子、补袜子的大头兵们就越来越多。当然也有人觉得怪怪的,这木力大叔怎么又会做饭又会缝纫,但木兰妈干起重体力活来也是一把好手,吃饭的时候大马金刀地一坐,满嘴冒荤腥,谁也想不到她是个女人。

 

前线到了。因为木兰妈的关系,这支队伍个个养得白白胖胖,身强力壮。木兰妈也升了官,一场仗没打,就已经是十夫长了。

 

夜里,木兰妈把手下的几个兵给叫到一块儿训话。她自己倒是不懂啥叫训话,只是百夫长吩咐了,明天就要打仗,今天得给大家训个话,鼓鼓劲。

 

她也不知道该说啥,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兄弟们,明天要上前线了,大家都要平平安安的,不能死了啊。一个都不能死。」

 

大家都不响。毕竟是打仗,能不害怕么。

 

木兰妈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也别丢脸。都是男人,别让女人看不起。」

 

战斗是突然发生的。柔然的骑兵很快,魏国虽然也以骑兵为主,但无论是马还是人,都及不上柔然。毕竟人家从来都生活在马背上。

 

蹄声和斥候是一起来的。斥候身上中了一箭,还是强撑着跑回来通知大家,拿起武器准备打仗。然后,就是天崩地裂似的呼喊和马嘶。

 

柔然人不多,但来的是精锐,像一把柔然弯刀一样斜斜地**敌营,又很快地切出去。如果不是行军路线上留下的尸体,你甚至都感觉不到他们曾经来过。

 

木兰妈吓了一大跳,好在她的驻地离战斗发生的地方还有两三里路,还来得及做点准备。她那队人都是骑兵,很快备好了鞍辔,上马出击。

 

但木兰妈的那匹马就不太行。木兰当时买它的时候,是看上它体型小跑得快,可木兰自己是个纤腰一握的妹子,体重很轻。而木兰妈呢,体重大概等于两个木兰,这样一来这匹马就有点吃力。真所谓木兰上马马不知,木兰妈上马马不支。于是就落在了后头。

 

十夫长跑得慢,队伍也就只能慢下来。其他的几个十夫队平时就特别服她,这会儿也跟着她。等他们到了战场的时候,柔然的精锐刚拼杀了一通,正在喘息休整。

 

战场上有血,有惨叫,有直眉瞪眼的敌人,新兵小伙子们再怎么训练也没见过这些,都紧张得不得了,手里握着兵器,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这会儿但凡有个懂行的老将,就该指挥压上去了,可这些新兵蛋子哪懂得对方马力已疲,杀气已散的道理。

 

只听木兰妈一声惨叫,落下马去。大壮一下就懵了,大喊一声「木力大叔!」就要跳下马去救人。平时训练最不认真的老狗大怒,拍马就冲了出去:「竟敢暗箭伤人,我们给木力大叔报仇!」那是自然的,老狗最爱吃木兰妈做的酱肉包子。

 

连白净脸蛋的少爷也疯了。一群人嗷嗷叫着要给木力大叔报仇,把柔然骑兵都吓一跟头。领头的队长心想:我们队也没带弓箭手啊,怎么还没打对方先死一个?

 

轰地一声,两支队伍撞在一起。柔然的人强些,但刚杀完一仗,手还是软的;新兵们自然没什么经验,但一来人多,二来气壮,三个围一个,硬是把这支敌军给干掉了一小半,剩下的慌忙逃跑了。

 

 

木兰妈捂着疼痛的老腰站起身来的时候,这一仗已经打完了。她就是骑马骑猛了,腰上转了筋,没控制住摔了下去。

 

结果起来的时候,那群小伙子们留下了四十多个柔然骑兵 —— 的尸体。小猴子脑袋上被砍了一刀,好在躲得快,只削掉了半个耳朵。大壮胳膊上中了一刀,捂着伤口喊疼。

 

唯一的死者是少爷。他右边肚子上中了一刀,血出得不多,他整个身子却委顿在地上,站不起来。军医看了看,摇摇头说伤了肝,救不活了。

 

少爷本来脸就白,现在没了血色,更是白得像死人。因为内脏失血,他不停地发着抖。木兰妈走过去蹲下,把他搂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地哄着他。

少爷的眼睛没了焦点,看不见东西了。大家站在他身边,听到他用很低沉的声音喊了一句。

 

妈妈。

 

这场仗打完之后,木兰妈又升了官,成了百夫长。将军说了,花木力对敌沉着冷静,不急不躁,懂得将养马力,又善知战机,指挥得当,让一群新兵蛋子打赢了柔然的精锐,值得褒奖。木兰妈没说啥,还是身边人提醒,才赶紧拜下谢了恩典。

 

她心里想的是少爷惨白的脸,还有手上黏黏的血。

 

这些孩子不能再死了,她心想。都是好孩子,虽然多少有点坏毛病,脚还臭,但都是好孩子啊。木兰会喜欢这样的男孩子,给她寻摸一个,以后都不用担心她在村里找不着婆家。村里那些女人都觉得木兰脾气太野,那是她们有眼无珠。

 

木兰妈对着手下的军士们训话。即使到现在,她也不太会说话。大将军平时说起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让人热血沸腾,恨不得这就挥刀舞剑杀到柔然的大营里。木兰妈就不太会说话。邻里吵架拌嘴聊天的时候,她那张嘴绝不饶人,一天都不带停的。但冠冕堂皇的训话,她一直不太会。

 

她看着这些年轻人,想了想,然后用并不嘹亮的声音开始说话。

 

「各位,我年纪大一点,你们有些年纪小的,跟我女儿也差不多一个岁数。有时候看你们,就跟看自己的孩子是一样的。」

 

「我跟你们说,我不喜欢打仗。一点也不喜欢。以前在村子里,一听说要打仗了,就要征粮,还要征兵。我婆…… 我们家是军户出身,以前家里有老人的时候,就有上过前线打过仗的。」

 

「打仗是要死人的,会死很多人。我们这次运气不错,打了一场仗,没死几个人。但还是死人了,死人了我心疼啊。」

 

「我想了很长时间,怎么才能不死人?我脑子不好使,但我觉得,武艺好一些,就不容易死。所以你们都给我好好练,每天练。你们今天多练一点,明天就少死一个人。」

 

「武艺和庄稼把式是一样的,没有人天生会干活,还不是干着干着就手熟了?多操练,每天给我拼命练。你们才几岁?我几岁?有几个人力气还没有我大,猴子你笑什么,说的就是你!」

 

「还有你,大壮,力气大有什么用,柔然人的刀你拿脑袋能挡住么?让你学刀法,学马术,你学成啥了?」

 

……

 

一开始她的声音很低,但慢慢地越来越高。最后她说:「你们记住,打仗是为了活命。我们不打,柔然就要冲进来,吃我们的,穿我们的,杀我们的人。」

 

「我们不答应,对不对?」

 

木兰妈凶起来是很可怕的。无论是踢天弄井的木兰,还是时常醉里挑灯看剑的木兰爹,见了她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从那天开始,她每天都逼着麾下的儿郎们拼命操练。一旦有人不够努力,迎接他的就是一通劈头盖脸能让街巷里的老流氓都听着脸红的斥骂。当然,她自己也跟着练,练得最狠。

 

年轻的新兵们叫苦不迭,好在食料倒是管够,每天训练完正是饿肚子的时候,木兰妈便会吩咐上菜。很少有人知道,为了让自己的部下吃得好一点,木兰妈经常跑到上级那边撒泼打滚。

 

武将嘛,跟文官没法比,不是那么讲道理的人。但像木兰妈那样不讲理的也是少数。将军们大多毕竟还是簪缨之家出来的,哪里见过木兰妈这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村妇做派。再加上,别人争的都是俸禄,是巡狩区域,是军功和前程。而木兰妈不要别的,只要给自家的儿郎们多搞点吃的。

 

所以,木兰妈带的队,别的不说,吃穿绝没人亏待。火头军都是她手把手教的,越冬的棉衣鞋子,她都仔细查过,但凡有棉絮不够,鞋底不牢的,就咋咋呼呼扯着军需官去告诉将军。

 

就冲这一点,替她卖命的兵就越来越多。有好几次,木兰妈带的部队被人围了,友军发了疯一样不顾伤亡过来援救,连柔然人都纳闷了,这也没围上什么大人物啊,这群人怎么疯成这样?

 

但打的仗多了,终究还是要死人。木兰妈打了很多场仗,每次有战友伤重不治,她都会走过去坐下,让部卒的头枕着自己的腿,像是妈妈哄睡孩子一样,让他们安稳地走完最后一程。

 

她听了很多次「妈妈」。她特别想哭,但又不能哭。她已经是百夫长,很快要升千夫长。千夫长怎么能哭呢?

 

她想着,打仗早点结束就好了,就不用死这么多人。柔然的小伙子们也都是这个岁数,他们也不该死在这地方。

 

只是将军说的话好像也有道理。柔然水草不丰盛,这些化外之民生得多了,就没东西吃,没酒喝,只能来抢。抢到了固然好,抢不到了,死了一些人,分东西的人也就少了。

 

木兰妈没上过学,没读过书,不好分辨这话到底对不对。但她知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打赢、打疼他们,让这群柔然人知道,来这里抢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木兰妈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听说来了个天子使臣,说是劳军,倒像是监军,把大营搅扰得不得安宁。

 

这几年仗打下来,柔然多少也觉得碰了硬骨头,虽说还是时常小规模入寇,但大举犯边少得多了。不过天使可不这么看。听说,使臣刚到大营就疾言厉色地训斥了将军,说他懦弱拒战,一直不肯进攻柔然大营,分明是养寇自重。

 

木兰妈把这些话当笑话听。都城里来的大官,何尝打过什么仗?就是她一个农妇都知道,柔然人论军力比魏国强,在防线上以逸待劳,把柔然人打回去,是最好的办法。真要大军压境,跑到草原深处去打柔然,那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但这事情轮不到她操心,有将军在呢。木兰妈只希望她的兵都好好的。但她也知道,战场上越想什么,越不来什么。就像越怕死的士兵越容易死一样。

 

使臣大人不止一次地要求大军出征,队伍要整齐,士气要雄壮。听说使臣大人是饱学之士,熟读兵书,自然有他的道理。只是这么一来,下面的军士们便多要折腾了。木兰妈就被折腾得不善,她带的都是轻骑,硬要操练怎么才能把马驭得横平竖直,着实不容易。

 

调令来了,要木兰妈的队伍三天之内奔袭几百里路,去抄柔然的后路。至于为啥柔然一定会从这里来,听说使臣大人闭门推算了整整半日,最后下了判断,说柔然人阴邪诡诈,一定不会走正道。木兰妈摇头叹气,但也没法子,军令如山嘛,吩咐大伙收拾收拾就出发。

 

然后,一场乱战,两边硬生生打成了一锅粥。木兰妈带着轻骑兵奋力穿插,但这仗越打越不顺手。以往打柔然,魏军论单兵素质肯定不如,靠的是粮草丰富营寨扎实,先稳扎稳打,再不断穿插前移,把对方打退。

 

但现在使臣大人有命,大军深入草海,小股的柔然骑兵不断骚扰,几乎无往而不利。没过几天,魏军便被截成了好几段,大败亏输。

 

木兰妈带着的轻骑兵倒是没受什么损失。木兰妈平时最怕人死,小范围内的闪展腾挪,这支部队练得多了。他们油滑地避开了犬牙交错的敌军,还顺手收割了几个人头 —— 这几个柔然人骑着马奔行,正好撞上了木兰妈。

 

过马一刀的事情。木兰妈连首级都顾不上收拾,跑路要紧。

 

没想到,柔然人跟疯了似的追上来。木兰妈再一看那几个脑袋,有一个还戴着金盔,心想这可坏了,杀的估计是柔然人的大官,这下捅了马蜂窝了。

 

眼看着追兵死咬不放,木兰妈心一横,「来,跟着我走,去西草海。」

 

 

木兰妈带着四十来个人闯进了西草海。背后则是两倍于他们的柔然骑兵。

 

西草海是个特别的地方。这片草原上到处是毒草,看着绿草茵茵,但能让马吃饱的青草却极少。而且,毒草之中蛇虫鼠蚁都难长,更不必说大一些的黄羊、獐子了。

 

在西草海里走了几天,两边都疲累得快到了极限。跑的那方跑不快,追的那边也追不动,时不时就有人从马上摔下来,又被扶起来接着赶路。

 

直到第六天的时候,两边都停了下来。柔然人不是不想追,是真追不动了。两军猝然交锋,干粮自然带得不多,再怎么省着吃,也终究是吃完了。

 

而木兰妈的兵,嘴上可一直都没停。也没办法,但凡在她麾下的兵,欠了什么也不能欠了嘴,平时多出来的食料,木兰妈都指挥火头军做成粮丸、风肉、各式零食,每个兵身上都藏着一堆,训练完了打牙祭用。这会儿可就看出区别来了,柔然骑兵在后头饿火中烧,前面的魏军右手握缰,左手还偷偷从怀里拿小零食吃。

 

但被这么追着,实在也是太累了。两边的杀气都磨得差不多了, 一边机械地追,一边麻木地逃,最后索性各自扎了营帐休息,相隔不过一箭之地。莫名其妙地,形成了一种平衡 ——「你跑得再远我可以就要追了」,「你追得再近我可就要跑了」。

 

第八天,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两边的人都没有杀马,马毕竟是战友,吃不得的。更何况,茫茫草海,没了马是绝走不出去的。

 

饿得没法子的时候,脑子就特别聪明。几个柔然骑兵弯下腰挖起洞,找起田鼠来。这个季节草籽丰盛,草原上的田鼠们个顶个的肥。没多一会儿,柔然人掏出了十几只田鼠,也不知道该怎么弄,只好连皮带毛往火里一扔,半生不熟地捞起来就想吃。

 

就在这时候,隔壁的营地飘来了香气。柔然骑兵们看得眼睛都直了,只见木兰妈那儿也在抓田鼠。不一样的是,她把田鼠剥得干干净净,在火堆上烤得油汪汪的,还撒上了盐和丁香。

 

柔然骑兵们骚动起来。饿了那么久,这味道实在闻不得了。见他们一闹,木兰妈的亲兵们连忙拔出了刀剑,两相对峙。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一个柔然兵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了两座营地中间,又一步步走向了木兰妈的营地。老狗他们剑都出了鞘,不知这人要干什么。

 

背后的柔然人们也鼓噪起来,为首的将领拔出马刀指着那骑兵,斥责着什么。但那骑兵眼珠子都直了,径直走到了木兰妈面前,把手伸到腰间。

 

老狗的剑几乎劈出去的瞬间,那柔然兵从腰间解下一个酒囊,指着烤田鼠打了个手势。

木兰妈看看那个柔然人。虽然有一部大胡子,但胡子下面,其实也是一张挺年轻的脸。她接过酒囊挥挥手,让大壮递过去一串烤田鼠。那柔然兵咽了口口水,捧着田鼠冲回了营地。

 

 

酒是马奶酒,酿得不怎么精细,但够烈。木兰妈先喝了一口,呛得咳了几声,又把酒囊扔给大壮:「一人一口啊,酒不多,别喝没了。」

 

那个柔然兵回了营地,挨了同伴几脚飞踢。但很快,一群人开始分起肉来,连爪子都嚼得咔咔直响,只是实在吃不够。

 

没过一会儿,那将领喊了一声,四十来个柔然骑兵骑上马去了远处挖起田鼠来,留下大眼瞪小眼的魏兵。

 

「花长官,敌人守营的人数少了,咱们要不要去把它拔了?」见那群柔然兵去得远了,一个参谋忍不住道。木兰妈摆摆手。这群柔然兵都是精锐,就算能把人营地攻下了,自己的损失也会很重。

 

过了一个多时辰,那群柔然骑兵打着唿哨回来了,有的把田鼠的尾巴打上结挂在脖子上,有的把田鼠挂在马鞍上,还有几个人打着了野兔,扛在肩上。为首的柔然骑兵把猎物扔在木兰妈的营地前,用很不标准的汉话说:「一起。」

 

「怎么着,真把我们当厨子了?」木兰妈抱怨了一句,但还是指挥士兵们洗剥起肉来。

 

那天晚上,篝火上烤着田鼠和兔子,两支队伍各分一边,围着营地之间的篝火,默默地啃着肉,传着酒囊。没过一会儿,一个柔然骑兵可能喝得多了,唱起了歌。调子苍老,但声音却是年轻的。猴子不甘示弱,也哼起了家乡的俚俗小调,引得众人一片哄笑。

 

一直到最后,木兰妈也不知道那些柔然骑兵的名字。他们一路相互警惕着,出了草海。在西草海的边缘,两队人马很有默契地分开了,没有道别。

 

木兰妈回到军营的路上,一直在想着,这些柔然骑兵回去了之后,会不会还是接着打仗?以后会不会再遇到?再遇到的时候,是不是就要用刀剑,而不是酒肉来迎接对方了?

 

毕竟是打仗,哪想得了这么多。

 

木兰妈进了军营,不少吃过她饭的士兵都在道旁迎接,但也有一些人神情复杂。毕竟是打了败仗。之前有人说这支队伍全军覆没了,那倒还好,现在不但没死人,还回来了。

 

那就有点尴尬了。说木兰妈不是英雄吧,她把大家平安带回来了。但要说她是英雄吧,她没有和柔然人决一死战,甚至还一起喝了酒吃了肉。

 

将军很生气。和柔然人一起喝酒吃肉,这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可千万不该,在天使来劳军的时候发生。也怪木兰妈不懂事,这种事儿干就干了,竟然也没叮嘱手下人保守秘密,于是便传开了。

 

 

木兰妈被宣上中军帐的时候,也觉得情况不太妙。她没见过使臣大人,但一眼就能认出来。军营里都是大老粗,使臣大人这样的读书人气质很不一样。

 

使臣也打量着下面这个百夫长,皮肤黝黑、个子不高但膀大腰圆,一脸农人的长相,丝毫称不上威武。他咳嗽一声,瞥了瞥将军。

 

将军冷着声音问道:「你可知罪?」

 

木兰妈单膝跪地,低着头。

 

「见敌军而不敢战,你这百夫长如何率先垂范?罚你三个月俸禄,回去反省!」将军大怒,一挥手打发木兰妈走人。

 

使臣哼了一声:「将军,这花木力懦弱驽钝,畏敌如虎,甚至和敌人把酒言欢!想那柔然人凶狠残暴,哪个手上不沾着我大魏子民的鲜血?花木力身为百夫长,不能战至一兵一卒,哪里还配当这个百夫长?哪里还有我大魏英雄男儿的血性和骨气?」

 

他说着站起身来,指着木兰妈的鼻子口沫横飞:「我大魏英雄男儿,就是这个样子?还有他那些手下,真是上行下效,没有一个有骨气的。将军,这群人不重重惩处以儆效尤,日后你要如何树立威信?」

 

将军没说话,脸红一阵白一阵。毕竟是天子使节,又不能说什么。尽管要不是因为他,这一仗根本就不会打,更不会输。

 

大家都知道使臣大人为什么非要让花木力掉脑袋不可。这仗打输了,无论如何都得找个原因。要不是将军的手下畏敌如虎,那就得是天子使臣瞎出主意了。

 

大营里一片安静,没人知道该怎么办。

 

然后,木兰妈跳了起来,揪住那使臣的胡子,硬是把他揪弯了腰。拳头、脚尖、指甲,都往他身上招呼。和舞刀弄枪相比,这种打法对木兰妈显然更顺手。

 

「大魏男儿,你也好意思说大魏男儿?我呸!」木兰妈一口唾沫吐在使臣脸上,又是一脚,把他踹躺下了。

 

「大胆!这是疯了不成?」使臣也有亲随,见到领导被揍,上来要拦。将军比了个手势,亲兵们上来架开了双方。

 

「好,好你个花木力,身为军人,竟然袭击天使!」使臣挣扎着要起身,木兰妈以前抡惯了锄头,现在抡惯了兵器的拳头砸在他的脑门上,顿时把他砸晕了过去。

 

将军的脸一抽一抽的,似乎要发怒,又像是要笑。但不管如何,该管的还是得管。殴打上官,肯定是不行的。

 

木兰妈打完了人,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出了营帐,翻身上马就走。众人围着鼻青脸肿的使臣大人,等他喘匀了气,才把他扶起来。

 

「人呢?愣着干什么,追啊!我要参你们!」使臣气急败坏地大喊,将军咳嗽一声,吩咐道:「还不快去把犯官花木力追回来重重处罚?」众人答应了正要追出去,将军又道:「这一去天高路远,粮草盘缠可不能忘了。」

 

「得令,末将这就去准备。」一个百夫长接令,出去了。

 

尾声

 

这是第三支来找花家的队伍。花家倒不难找,世代是兵户,户籍册页上写得清楚。村子里就一家姓花的,也不会找错人。

 

老花正在慢吞吞地练剑,木兰在一旁坐着看,木兰妈在洗菜。为首的军士喊了一声:「这里可是花家?花木力人在哪里?」

 

老花收了剑,吹胡子瞪眼地喊回去:「你们找我儿子?我儿子早死了!」毕竟也是个老卒了,他看这些年轻人,都是新兵蛋子。这样的事情他最近已经经历了两次,现在处理起来轻车熟路。

 

那些人自然是来抓人问罪的。殴打天使,抗命不遵,脱逃离营,无论如何都是个死罪。使臣大人的手下来过了两次,却啥线索都没得到,只能悻悻而去。

这队人和上两批人看上去不太相似,穿着军装,满面风尘。听说没有这个人,这几个军士还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为首的军士比着木兰妈的身量说:「不不不,花将军四十来岁,身量不太高,四个月前刚刚脱营而走。」

 

「没有这回事,我儿子十五年前就死了。村子里就我一家姓花的,你问谁都成,我花家没有男丁。」老花连连摆手。木兰也在一旁帮腔:「军爷,我弟弟早就不在了,你们别是认错人了吧?」

 

那十来个军士在村子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任何线索。村民们也都说,花木力早就病死了,这家人家没有年轻的男丁。

 

军士们离开了。木兰妈擦了擦脸。他们来的时候,她洗菜洗得特别用力,把腰弯得很低。这样,没人看得到她的脸,就算看到了,也只能看到一脸的汗,看不见汗水下的眼泪。

 

猴子、大壮、老狗,还不错,你们都还活着。可惜你们仨长得不太行,要不然挑一个当女婿也不错。她心想。

 

就在这时候,院门响动,那几个军士又回来了。

 

还是老狗精明,很快想到这事情有蹊跷 —— 花家世代军户,这次大点兵抗柔然,就算家里没有年轻男丁,也该把老花给征召了去。老花既然在院子里舞剑,那一定有人代替他去了军中。

 

大壮敲了半天门不开,情急之下一棒子把篱笆拱了个洞,半个身子卡在篱笆里。

 

木兰妈正在院子里,她听到响声一转头,就看到大壮那张傻脸从篱笆里伸出来。她知道,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她一个中年女人,能逃到哪里去呢?还不如早些见一见这群小兄弟们。

 

于是她走过去,抄起手里的萝卜狠狠砸在了大壮的脸上:「夯货,有门不走撞墙,脑子里装的都是牛粪吗?」

 

大壮嘿嘿笑了。老狗从篱笆的破口里探出半张脸,喊道:「花大…… 长官,那个什么使臣大人被参了,被召回去反省呢。将军说要你回去,马上咱们要反攻了,没你在大家心里都不踏……」说到一半,老狗住了嘴。

 

毕竟,他们的首领,不是花木力,而是一个中年妇女。

 

木兰妈想了想,看了看手里的萝卜,又看了看猴子、大壮和老狗。她拿着萝卜走到老花身边,一个利落的缴械,把他手里的剑夺了过来,又把萝卜塞给他:「老头子,我去打个仗,你做饭啊。」

 

来源:知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