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春物》:究竟是谁的青春有问题?是他,还是这个社会?

从《我的青春恋爱物语果然有问题。》开始撰写的时候起,渡航就意在将平坂读所著的《我的朋友很少》这类“残念系青春喜剧小说”作为目标,而其第一卷小说发售的时候也得到了平坂读本人的推荐,然而从某种意义上讲,这部作品似乎从一开始就超越了《我的朋友很少》,成为了另类青春喜剧中极有分量的一部。所谓“残念系”,就是不将小说的视点放在那些尽情享受青春的主人公身上,而是以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性格孤僻的角色作为切入点,来描写那些属于青春这个过程中的种种无奈。《我的朋友很少》就是以这样直白的标题打起了这样的旗号,然而其内容却完全不是标题所标榜的那样,硬生生地写成了一部“我的后宫很多”,“残念”两个字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正是这部作品最大的“残念”。然而《我的青春恋爱物语果然有问题。》却不是这样,在作品中我们处处可以感受到主人公比企谷对同龄人所谓的“青春讴歌”所抱有的那种反感以及“知音难觅”的孤独,这样一个难以融入集体的人至始至终也没有得到环境对他的认可。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样一个旁观者的视点,我们也可以更加理性地看到周围和他完全不同的那一类同龄人都经历着怎样的“青春”。故事就在如同油与水一样永远无法相容的两类人之间展开,那么问题就随之来了,对于这样两种经历着青春的年轻人来说,究竟是谁有问题?

究竟是谁的青春有问题?

如果从这样的角度来看,有问题的并不是他,而是社会

在这个随处都充满了危险的地球上,人类之所以可以进化成星球的主宰,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拥有分工与协作的社会性。单独的个体是弱小的,因此人类不得不结成一个个小团体以加强自身的力量,经历了上千年的文明发展,一个个的小团体就这样渐渐演化成了部落、宗教、阶级和政党,影响着人类文明的发展并统治着整个人类社会。每一个想要在这样亘古不变的社会规则之下生存的人类个体只有融入团体或者接受其统治这两条路可以走,每一个非主流的个体或小圈子在主流文化面前只有被排斥的命运。“结党”和“排他”,将这两点说成是人类社会的本质或许也不足为过。正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么有人的地方也必有社会,即使是那些还未成年的人类个体所聚集的地方也是一样,学校不仅是一个人学习知识的地点,同样也是人类社会的小小缩影。因此,在这个被称为“班级”的社会缩影中,通过比企谷的视角,我们看到的既是一个班级乃至整个学校中的人际关系,同样也是日本社会的当今现状。

在《我的青春恋爱物语果然有问题。》中,我们可以看到以叶山隼人为中心的“现充组”正是对日本社会中人际关系的诠释。叶山可以说是那种非常具有领袖气质的团队中心,从动画第一季中的“林间学校篇”以及“文化祭篇”中我们也可以看到他对集体的热心,第二季的“选举篇”中他能够站出来为比企谷说话也体现了他内心所追求的正义。在如今的社会中,像这样的人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团队的核心,那些想要在团队中寻求栖身之所的个人也就自然而然地聚集到了核心的周围,小圈子就这样形成。虽然像这样的小团体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团队成员们维护团队稳定的方式却体现了日本社会中的许多陋习与盲从,而这些也都是比企谷所不屑于与他们为伍的原因。

在日本社会中,等级制度是难以忽视的存在,下级面对上级时如果不使用敬语就会显得非常没有礼貌,这一点在校园中的小团体中也可以略见一斑。叶山毫无疑问是是这个团体中处于最中心地位的人,长相较好善于打扮、符合日本当今社会普遍观点的三浦在团体中的地位也不亚于叶山,然而和他们两个相比,户部和海老名等人的地位就相差了很多。在像这样的团体中,团队的价值观是由核心的价值观所决定的,处于下层的人们不仅丧失了选择价值观的权利,自己甚至也不愿去树立起一个独立的价值观。正是由于这一点,在日本的社会中,人们承受着来自于上层的巨大压力,成为了一个个没有自我思想、只会按照社会规则行事的工具。另外,维持团队稳定的最有效方法是树立起一个外敌并排斥,社会中每一个大小团体几乎都是这么做的,而这一点在日本的社会中更甚。在日本的校园里,行事张扬的“出头鸟”不会遭到别人的排挤,反倒是那些形单影只、无法融入团队的“受气包”一直在承受着来自周围的恶意。而他们排挤别人的方式也不是光明正大,而是在背地里做一些肮脏的小手段,日本年轻人的这种行为方式即使进入社会也不会有所改善,因为日本从来就是一个喜欢恃强凌弱的民族,如果说每一个民族都有某种“劣根性”的话,那么这就是日本自古以来最大的“劣根性”。经历了文化祭时在天台上的冲突之后,比企谷自然就成了叶山小团队共同的外敌,也成了他们口中共同的调侃话题。

社会中的人际关系是险峻并复杂的,虽然处于团队中的每个人都是善良的人,然而一旦栖身于这个人际网当中,人们似乎就不再是纯真的自己,生活中充满了迁就与妥协。在比企谷的眼里,这些讴歌着青春的同龄人已经在无意间被那些社会中的种种规则束缚,他们虽然表面上享受着青春,骨子里却已经被那些社会的固有观念所腐蚀。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魄力,如果一个社会没有任何有着新鲜观念的血液注入,那么这样的社会恐怕也只是一潭死水而已。

在这样的人际关系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和她们的未来

在青春时期人际关系就如此复杂的环境中,比企谷选择了去做一个孤单的独行侠,他用自己的价值观挑战着那些已经被大多数人认可的价值观,总是为那些“看上去很美好”的温暖人心的心灵鸡汤泼上一盆冷水。虽然从处于社会关系网当中的大多数人的角度来看,这样一个很让周围人扫兴的角色是如此不合群、如此不讨好,但这种不被周围的环境所影响、拥有独立的思考能力并且敢于质疑那些约定俗成的社会规则的人才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动力所在……然而这样说下去,或许又变成了可以让比企谷站出来反驳的“心灵鸡汤”,毕竟可以让社会观念得以改变的永远都是少数人,决定一个人能否成功的要素除了自身的信念之外还有一个人相应的地位和随机的机遇。越是拥有坚定信念的人,在贯彻自己的信念的同时就越容易受到伤害,早已明白这些道理的比企谷不会正面地与大众观念硬碰硬,他更倾向于用更加低耗的方式在事件的发展中推上一把,至于这种行为会给自己在周围人眼中的形象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则是他根本不在乎的。

和比企谷一样,雪之下雪乃同样也是一个敢于向世俗挑战的人,她所拥有的正义感和使命感让她在文化祭的时候可以站出来,但也正因为如此,所有的责任也都堆在她这个唯一有能力的人身上,最终将其压垮。然而和比企谷不同的是,雪乃从接下委托的那一刻起就可以预想到这样的结果,然而即使是这样,她也依然贯彻着自己的信念,凭借自身的力量去构筑一个执行委员会应有的秩序,这一点是比企谷绝对做不到的。雪乃所认定的青春就该以这样的方式度过,即使在世俗的观念中“不主动承担责任、不主动付出、不主动出头”这样的想法才是主流,雪乃依然愿意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世俗的想法是错误的。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也可以说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些挫折与经历都将成为她成长过程中的财富,而那些遵循于世俗观念的人们则失去了一次锻炼自己的机会。在旁人的眼里由于看似孤高而显得不合群的雪乃独立而坚强,今后的她有足够的能力对目前的固有观念带来冲击。

和这些可以独立于团体或圈子之外生存的人不同,由比滨结衣则是无法脱离现有的社会体系,结衣是和大多数人一样的普通人,但是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盲从于现有的观念,她可以理解比企谷和雪乃对于固有观念的抗拒,但她却没有雪乃那样可以挺身而出的能力,也没有比企谷那样敢于被所有团体排斥的勇气。这样的由比滨结衣无法像雪乃那样走上独当一面的成功人士的道路,也无法像比企谷那样过上超凡脱俗的隐居生活,但她却可以成为他们坚实的后盾。当雪乃的努力不被常人所理解的时候,当比企谷受到别人非议的时候,至少有结衣可以理解他们,更重要的是,身为普通人的结衣可以将她的这份理解通过常规的人际关系网传播出去,哪怕多一个人能够理解他们,这都是可以说是社会的进步。事实上,比企谷和雪乃的努力也没有白费,叶山和三浦也渐渐地被他们的耿直与正直所折服,像这样的“星星之火”正是可以改变整个社会观念的强大力量,虽然他们很孤独很弱小,但是只要坚定自己的信念不被世俗的巨浪所压倒,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新的开拓者。

未来永远是要靠现在的年轻人去创造的,如果在一个社会中连年轻人都不敢于质疑那些不合理的价值观,这个社会的未来将永远是现在的复制品,不会有任何进步。如果要问在这各种各样的青春物语中是谁的青春有问题,那么我可以说,无论经历了怎样的失败、挫折和迷茫,只要最终能够找到自身的价值,并且可以不随波逐流坚定地走下去,这样的青春就是有价值的。青春的意义不是盲从,而是独立,真正的成长与成熟也决不是为了迎合大多数人的价值观去磨平自身的锋芒,而是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并能坚持自己的信念而据理力争。我们生存在这颗星球上并不是为了做一个人云亦云的机器,而是为了成为一个不同于其他任何人的“自我”。